机缘巧合，我对穆加贝总统的家庭还算颇有了解，更有机会知道他家里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都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须得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萨利和格蕾丝——前后两任穆加贝夫人，外界对他们的评价大相径庭，而大约可以以年和格蕾丝成婚为分水岭，穆加贝在西方的声誉一落千丈，从英国女王的座上宾（伊丽莎白二世女王曾亲自授予他巴斯大骑士十字勋章）、“非洲民权领袖”、“非洲政治家的楷模”，一夕之间成为“全球最坏的十大独裁者”之一。

穆加贝出生于年2月21日，他的父亲并非津巴布韦人，而是一个来自马拉维的木匠。穆加贝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家，他在一位爱尔兰神父开办的学校里接受了启蒙教育。成年后，穆加贝先是在南非获得了英语学士学位，之后又通过函授方式，获得了伦敦大学法律和经济学两个硕士学位。年轻时的穆加贝曾经远游加纳，在那里他成为一名教师，并且结识了第一任太太萨利。

加纳姑娘虏获全津巴布韦却留不住他的心

萨利是个加纳姑娘，比穆加贝小7岁，认识穆加贝时，她也是一名教师。

年，萨利随穆加贝来到当时还叫作西罗德西亚的津巴布韦，一年后两人完婚。回到津巴布韦后，穆加贝开始从政，并且很快成为黑人政党的领导。

年，两人唯一的儿子诞生。来不及享受天伦之乐，年穆加贝就因为发表“具有煽动性的演讲”而被白人当局投入大牢，萨利也被迫带着幼子流亡海外。

年，他们年仅3岁的独子因感染疟疾而夭折。萨利随后辗转到了英国，但几度面临可能被英国政府遣返的危机。当时仍身在狱中的穆加贝多次致信英国当局，希望能给予萨利政治难民身份，在时任英国首相威尔逊的帮助下，萨利最终获得英国的合法居住权。

年，历时10年的津巴布韦内战出现转机，各方开始寻求谈判解决争端，已经被关押长达11年的穆加贝也终于被释放，他和萨利在邻国莫桑比克首都马普托重聚。年南罗德西亚正式更名为津巴布韦共和国，穆加贝通过选举成为国家首任总理。由于当时津巴布韦实行总理内阁制，虽然名义上国家元首是总统，但穆加贝却是国家实际的领导人。

穆加贝和萨利都是教师出身，两人都非常热衷加大教育投入。在建国的最初十几年，津巴布韦一直实行全民义务教育，孩子们上学家长不用掏一分钱，包括书本费在内，全部由政府负担，该国识字率一度高达95%。直到年，虽然国家经济已经滑入谷底，但津巴布韦依然是整个非洲受教育程度排名第二高的国家。大部分津巴布韦人的母语是绍纳语、恩德贝莱语等当地语言，但我在哈拉雷居住期间，几乎每一个我遇到的津巴布韦人都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让采访总是进行得非常顺利，这也是拜建国伊始穆加贝夫妇积极推动教育事业所赐。

儿子夭折后，萨利就再没有生育，她自己生活俭朴，用省下来的钱在哈拉雷买了一所大房子，开辟成为孤儿院。我曾经到过那个院子。萨利去世后，孤儿院失去了经济来源，已经转手成为一处私人资产。但依然可以看到，那里没有奢华的装饰，甚至连像样的围墙也没修，只一排低低的铁栅栏。据当地人告诉我，萨利在世时，她三不五时就会到孤儿院陪孩子们玩耍，而生活在那里的孤儿们也都很自然地称呼她“妈妈”。

除了教育和照顾孤儿，萨利还热心医疗卫生以及妇女事业，她本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办事低调、待人平和，这些都为她赢得了良好的声誉，津巴布韦人完全地接受了这位来自加纳的总理夫人。年，津巴布韦进行政治改革，改内阁制为总统制，穆加贝当选首任总统，萨利也随之成为“第一夫人”。然而，不能为穆加贝留下一男半女的遗憾，并没有因为升格成为“第一夫人”而云开雾散，反而成了萨利心中一块抹不开的阴云。

年，当时已经结婚并且跟丈夫育有一子的格蕾丝出任穆加贝的私人秘书，不久两人开始交往。格蕾丝没有上过大学，自学英语和会计，只拥有相当于中专的文凭，但她却很会讨老总统的欢心。格蕾丝当时的先生格雷拉札也是个老革命，曾经在津巴布韦空军服役。那时，格雷拉札作为使馆武官常年在海外工作，格蕾丝不只一次地向穆加贝哭诉自己被丈夫打骂虐待。格蕾丝年生人，比穆加贝小41岁，这段感情的开始或许只是老人对晚辈的疼惜，但不久就发展成为热恋。

格蕾丝·穆加贝

年，萨利的肾病越来越严重，不得不经常到伦敦看病。随着夫妇二人聚少离多，穆加贝和格蕾丝愈发如胶似漆，就在这一年，他们生下了大女儿波娜——这也是穆加贝母亲的名字。据说，萨利对于波娜并不以为意，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默许了穆加贝的这段不伦恋情。

年，穆加贝和格蕾丝的大儿子奇诺（他的正式名字是罗伯特·穆加贝二世——和穆加贝同名，但家里人都称呼他奇诺）降生，这一年穆加贝已经66岁了。不难想象，晚年得子穆加贝该是怎样的喜悦！然而，即便他自己也不曾料到，奇诺的降生将彻底改变他之后的人生轨迹。

到后来，穆加贝已经不再对萨利隐瞒，他辩解说，他当时实在太想要一个孩子了。

“萨利知道我和格蕾丝交往，她也许不喜欢，但她知道。”穆加贝说。

事实上，非洲国家领导人或明或暗娶几个乃至几十个妻子是非常普遍的，在私生活方面，除了萨利和格蕾丝，穆加贝基本没有传过别的绯闻，算是非常检点了。

没有记录显示，萨利在生前曾经对穆加贝或者格蕾丝口出恶言，但是作为一个早年丧子，晚年又遭遇丈夫外遇的妻子，我猜她心中是一定有恨的。

年萨利撒手西去。生前，她把她和穆加贝婚内的几乎所有财产都存进了一个自己个人名义的户头，身后，她把所有积蓄和资产都留给了长期定居英国的妹妹。

这下，穆加贝彻底傻眼了。他原本已经初步成型的退休计划不得不无限期推迟。为了还在蹒跚学步、呀呀学语的一双儿女，本已经到了做爷爷的年纪，应该退休安享晚年的穆加贝不得不继续打起精神，在布满荆棘的政坛上前行。

小娇妻遭千人指却是他心头肉

年，穆加贝正式迎娶格蕾丝。

这段婚姻也几乎成了穆加贝和西方关系的转捩点。差不多就在格蕾丝过门的同时，西方对待穆加贝的态度出现了度大转弯。之前将近20年的时间里，习惯了鲜花和掌声的穆加贝，此后不得不面对越来越严厉地各种指控。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自然还是前面多次提到的津巴布韦土地改革，但另一方面，格蕾丝花钱如流水，办事好大喜功，对人颐使气指、声色俱厉的作风也给攻击穆加贝的人提供了不少口实。

86岁的穆加贝与妻子格蕾丝

很难确切知道格蕾丝最终是在哪一年结束第一段婚姻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直到年初，她仍是格雷拉札夫人。

在第一段婚姻存续期间，先后和穆加贝生下一女一儿，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值得鼓励的行为，可偏偏格蕾丝行事高调，不仅不遮掩，还处处摆出一副母以子贵的姿态，这让津巴布韦大部分虔诚的天主教徒非常反感，他们私下里给格蕾丝起了个外号“不体面女士”（disgrace，格蕾丝的英文grace，有优雅、体面的意思，而在grace前面加上表示否定的“dis”，也就变成了不体面）。

不仅如此，格蕾丝在海外一掷千金疯狂扫荡名牌的照片，一再登上津巴布韦媒体的版面。

一个曾陪格蕾丝逛过商场的朋友私下告诉我，他曾经亲眼看见格蕾丝在世界顶级名品店里，上千美元的羊绒衫“一色一件”。几千美元的披肩、手包一买几个，更是眼都不眨一下。

当整个国家经济状况越来越差，大多数人不得不失业在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而身为第一夫人的格蕾丝却出手如此阔绰，这样的行为无疑令人生厌。

于是，她又多了“GUCCI格蕾丝”、“第一买家”两个不大光荣的称号。

格蕾丝·穆加贝

曾经有一次，格蕾丝邀请我到她家农场做客。

总统家牧场里具体养了多少牛我不知道，只记得总统夫人告诉我，她家农场奶牛一天的产奶量高达上万公斤，而且几乎每天都会有新的小牛犊诞生。此外，农场里还养殖了数万只鸡。有个在哈拉雷经营连锁超市的朋友说，格蕾丝是津巴布韦所有超市最大的牛奶和鸡蛋供应商。不过，我一直没有机会核实他的说法。

尽管事实上并不缺钱，但格蕾丝还是经常因为金钱问题而跟人闹上法庭。

年有段时间，她因为金钱纠纷频繁远赴南非，打经济官司。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老总统穆加贝竟然因为长时间见不到娇妻而大发雷霆，夫妻俩口角起来，居然老总统还占了下风。更让人眼镜碎一地的是，吵到激动时，当时已经86岁高龄的穆加贝竟然老泪纵横，哭诉爱妻一点儿也不顾及他的感受。直到格蕾丝再三保证，以后会经常抽时间陪他，事情才算暂时画了个句号。

最让穆加贝不能接受的，可能还是媒体时不时爆料格蕾丝的各种桃色新闻。

尽管穆加贝身体很好，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位耄耋之龄的老人，但他和格蕾丝毕竟是年纪相差41岁的老夫少妻，外界难免对两人的私生活产生各种疑问。年，两人的小儿子拜拉明出生。那以后，关于两人不和，格蕾丝红杏出墙的新闻层出不穷。从南非律师，到津巴布韦央行行长，甚至穆加贝的贴身保镖，都曾和总统夫人传出过绯闻。

绯闻的真假，我不得而知。但据一位和穆加贝家关系很近的朋友告诉我，为了保持身材，在家的时候，格蕾丝总会很早起床，锻炼身体。在这样的清晨，穆加贝一般也会陪着早起，有时甚至连话也说不上几句，就是默默地坐在旁边看着格蕾丝运动。这时，老人的目光是温和的，朋友在他眼中读出了慈父守望爱女般的怜爱。

穆加贝与夫人

格蕾丝是第一位学习汉语专业的外国元首夫人。年6月，我在中国人民大学参加了她的毕业典礼。按照校方安排，当天的毕业典应该在上午9点开始，而格蕾丝7：30就赶到了现场，因为太紧张，她还叫同行的津方官员和人大的老师一起，陪她在操场上转了几圈。据说，穆加贝非常支持格蕾丝学习汉语。他希望夫人能有足以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长，这样百年后他才能走得安心。

有人说，穆加贝是万恶的独裁者。但我眼中他却是个孤独、有点可怜，有时又很幸福的老人。

先说孤独，穆加贝的同龄人在世的已经很少了。进入21世纪，他的妹妹、弟弟相继离世，搭档多年的老伙伴副总统姆西卡，也在年撒手西去。穆加贝究竟参加了多少次葬礼，恐怕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但可以确定的是，每当送走一位至亲或好友，他心底的孤寂便会增加一分。

穆加贝在接受采访时，大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孤独：“我确实没有什么朋友了，很多人都过世了。由于我身份特殊，现在我有时是刻意地不想跟任何人走得很近。”

这回答是逞强，是无奈，还是他的真情流露，立场不同，难免又要有不同的解读。

穆加贝执掌一个国家的政权长达30多年，虽然很多人羡慕他的长寿和权力，但我却亲眼看见他脚腕肿成小馒头，却依然不借任何外力独自行走，站着演讲，一讲就是几个小时。这其中固然有老人固执逞强的成分，但是在国内政治情势错综复杂，西方极力在津巴布韦培植各种反对派的大背景下，穆加贝的任何一个颤抖一个踉跄都会被外界无限放大，几乎每次他休假，都会有西方媒体或者亲西方的津巴布韦媒体报道，说他罹患绝症，正在海外接受治疗。

别人到了这个年纪早已是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而他却是面对三个没成年或者刚成年的子女，一个刚刚步入中年、行事高调、任性、争议极大的太太，一个经济千疮百孔人民食不果腹的国家，以及无数虎视眈眈的政敌，时刻保持备战状态。不要说安享晚年，早在当年决定不退休继续担任总统那一刻起，穆加贝就没有了后路，丧失了急流勇退的时机，不再有卸下身上重担的机会，甚至连生病养病的权利也一并失去了。

除了看格蕾丝锻炼，最能让穆加贝放松的，可能就是跟孩子们相处的时刻了。大女儿波娜目前常年在海外工作。基诺和拜拉明还在哈拉雷读书。只要不出差，穆加贝每晚都会在车队的保护下回到哈拉雷市郊的私宅，跟两个儿子共度一段幸福的时光。

小儿子拜拉明虽然体型偏胖，但相貌简直和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加上他又是穆加贝73岁才得的儿子，老总统自然对这个幺子宠爱有加。

我的一个朋友的儿子曾经跟拜拉明同班，据说有时穆加贝还会亲自到学校给儿子开家长会。朋友的儿子一次当着总统的面和拜拉明打闹，把咖啡泼了穆加贝一身，而老总统完全没有生气，连说“没事，没事”。

有个故事，是穆加贝一家都很爱讲的。

一天深夜，巡防的保镖忽然听到总统家厨房里传出了奇怪的声音。莫非有人要行刺？冲进去开灯一看，原来是正在长身体的拜拉明夜里感到饿，自己动手在煎蛋。

穆加贝夫妇讲到这里都会哈哈大笑，不自觉地流露出舐犊深情。

然而，听了故事的我，却难免会想起哈拉雷街边那些饿着肚子伸手乞讨和拜拉明同龄的孩子，作为总统和第一夫人，让那些孩子早日不挨饿，其实也是他们不能推卸的责任。而且，恐怕只有履行好这份责任，他们的小家庭才能享受真正的安宁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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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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